早晨的阳光射进室内，照在了我的脸上，扰乱了我那甜美而温柔的梦。
我伸出右手遮挡着阳光，从指缝中看着天花板，思维有些混乱。
我迄今为止都做了什么？醒来后脑子有些不灵光了，记不太清昨天发生的事了。嗯……算了，干脆继续睡吧，反正只有一个人生活，打工什么的之后再补回来就好了。现在先睡觉，慵懒生活最重要。
然而，我还是爬起来了，我的意志险胜于一个人生活的慵懒，因为，只有今天，是两个人。
我看着在一旁熟睡的花铃，阳光使她的眼皮抽动了几下，却没有醒来。她将被子盖过头，遮住了阳光。
“花铃！花铃！醒醒，到早上了！”我摇着她。
“唔~~”
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她还真是贪睡啊，明明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尽量不惊动她，我悄悄地离开了被子，来到卫生间进行了一番洗漱。
随后，我来到厨房，从冰箱中拿出昨晚买的水饺，倒进锅中煮。
今年第四次使用厨房啊……
煮好后，我盛起水饺，分成两碗，端到桌上。
“花铃！起来吃早餐咯？”我又喊了她一声。
她仍然没有反应，还在继续睡着。
看着不像是装睡啊……她或许是在做着什么好梦吧，不愿意醒过来吧。还是不要打扰她了，让她再多睡一会儿。
我吃完后，给另一碗盖上保鲜膜，又设置了一个八点钟的铃，将闹钟放在了她旁边。
“啊，对了，笔记本。”
我走向床头，那有一个小柜子，里面放着一些没有用过的信封，买来的笔记本和几支笔。
我打开柜子，里面的东西摆放得有些乱，我从里面找到了笔和笔记本。我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在上面写下了一段话：
我去打工了，十点半前会回来的。早餐在桌上，卫生间有一次性牙刷，你可以看电视打发时间，有什么问题可以找隔壁的田静小姐，她今天不上班。总之，我很快回来。
将那一页压在闹钟底下后，我走到门口穿起鞋子，走出了门。
说起来，我的柜子也没有那么乱吧？不，我很久没动过了，也许真的很乱。
这么想着，我走向了便利店。
出门时，是早上六点五十分。
………………
打工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很乏味，很无趣。要一直站在柜台内面对每一个顾客，要对他们点头哈腰，要做好收银员，要好好地服务他们……
“小伙子，你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感觉你的脸色不太好啊。”
“劳烦您操心了，我没什么问题。”
要微笑……
“欸，这个东西的价格真的合理吗？你确定没在骗我？”
“这位客人，商品的价格都是经过主管部门制定的，这方面的事我不太清楚……”
“连这点事都不知道还当什么收银员！”
要忍耐……
“我说你啊，找个零都要这么慢，你还不如别当！”
“……嗯。”
要坚持……
要……
真的……好痛苦啊……
虽然我一点也不想去做这样的事，但这是生活所迫。不打工就没有钱，没钱就付不了房租，填不饱肚子，养不活自己。为了生活而让自己变得痛苦，这是必须的，至少在这个世界上是这样。
其实我可以像那些人一样，以各种理由向家里伸手要钱，但我做不到，因为那代表着我向他们屈从了。
这是我造成的，我不能那么做。因为不想听到他们的话，因为不愿意按他们所想的的方式过活，就因为我厌烦了那一切，所以我逃出来了。我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我不想回头，我不想做他们的提线木偶，因此在攒够了钱后，我从家里跑出来，我打算向他们证明，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我的人生是由我自己来决定的。
想是这么想，结果呢？结果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自己这么做却没起到任何作用，还是和以前一样，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事到如今还在死撑着不回去，我还是在做无用功啊……
“这样的我，也难怪会被他们说不成熟。”
“什么？”
“啊，对不起，马上为您找零。”
我为什么还活着啊？谁来给我一个答案？我不懂，我已经不想去理解了，什么明天，什么未来，什么自由，什么幸福，我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了。我并不是在什么无路可走的境地，我明明没有什么好痛苦的，但还是沉沦了，命名它为“绝望”。我只是个半吊子，不成熟的人，长不大的孩子。
我，一点都不如她啊……
我明知道的，在这个转动的乏味世界中，唯有以它所规定的方式去生活的人才能完美地生存下去，可我却不想顺着这个世界的所指定的道路去走。我认为，那只会让人失去自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我更愿意有我自己的美好生活，但那为世界所不容，所以它会想方设法地去桎梏我，用家庭的锁链，用校园的锁链，用社会的锁链。
我明明是知道的，这么做的我必须要有觉悟，但我却并未拥有过它，我有的只是固执、意气用事以及，我那所谓的“绝望”。
两年前刚刚逃出来的我以为自己可以独立了，不会再有什么东西可以束缚着我了，而我以为的终究只是我以为的。我的那份自信，不，应该说是自以为是，在不久后就被摧毁掉了。
踏上去往凛川市的列车时，我大步昂扬；走进自己找到的公寓时，我异常兴奋；进入第一个打工地点时，我热情满满；面对高中的新同学时，我激动不已……这所有的一切，以及它们给我带来的心情，在一次次碰壁中，被彻底消灭殆尽了。
美好的生活？无限的自由？无尽的幸福？宽阔的道路？闪亮的未来？现在的我一个也没有。没有什么朋友，受人排挤，看不清未来，连当下都过不好，活着不知目的……这就是现在的我。我依靠着自称“朋友”的时晴的帮助，一步步退后，一步步远离困境，退到了一个远离城市中心的公寓、一个小小的便利店，过着与我曾想像的完全两样的咸鱼般的生活。
退后又能怎么样？我已经退到不能再退了，而困境却在一步步朝我走来，它总会来到我面前的……不，说不定它已经到了。不需要世界去干涉，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我早已把自己逼到了墙角。
“我不会就这样自暴自弃的，我，还有时间，即使就剩一点点了，我也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像自由的鸟儿一样，飞向自己的天空，找到自己的幸福。”
自由的鸟儿……吗？我也好想变成那样啊……能寻找到自己的幸福，那不是很美好吗？真好啊……
我……到底在干什么？
“你连这点都做不好吗？别干了！”
“对不起……”
“……”
“连房租都交不起还想住？赶紧给我走人！”
对不起……
“…东…”
“我说你啊，也太差劲了吧，我这里不养没用的人。”
真的很对不起……
“……东谷……“
“装作老好人也要个度吧，真让人恶心……“
我不是故意的……
“……东谷？”
“东谷，回来吧，我们都会原谅你的……”
妈妈……
“东谷……东谷……”
“你这个无可救药的弟弟，你清醒一点吧！”
姐姐，对不起……
“东谷！”
“欸……”
“啪！”
一声响亮的拍击声将我从思维的海洋中拉起，我抬起了头，看见了一副熟悉的少年的面容。
“时晴……”
“你这家伙怎么了啊？我差点就要一拳打过去了。”
“对不起……我又在工作中发呆了……”
我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真是的，”他叹了一口气，“虽然工作很无聊，但也至少不要自我放纵到别人叫你你也没反应啊。”
“对不起……”
他看着我，又叹了一口气，“你这家伙，该不会又想起那些事了吧？”
“……”
“和你说了多少次了，那种事情不要放在心上。我们这些出来独立生活的学生，都会或多或少地受到家里人的反对，但就算他们反对，我们也必须固执己见。如果只是一味地听着他们的话，就什么也做不到了。当初来这里的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他立马打断了我的话，将我拉出了柜台，“你已经到点了，快走吧！她还在等你呢！”
我尴尬地站在柜台旁，看着他走进柜台。我这才发觉他已经换上了打工服。
看着我还站在柜台旁，他的脸上露出了不满，“还站在这干什么？赶快换衣服去！”
他像轰小孩一样将我轰进了休息室，正处于混乱中的我迷糊地换上了自己的衣服，随后离开了便利店。
站在便利店门口，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我仍有些混乱。
时晴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之后的人可不是他啊。难不成他又替人代班了？老好人事真多啊。不过，他刚刚说了什么，“她还在等你”？
我可没有和什么人预约过，也不会有什么人想预约我这种社会的残渣，他是不是又误解了什么？啊，我有叫花铃在公寓等我回去来着，不过他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吧？毕竟他又没有我房间的钥匙，我也没和他讲过。那会不会是花铃来这里了呢？不可能，我没跟她讲过我在这里打工。知道我在这里打工的，除了一起打工的人外这也就只有邻居了吧，比如说田静小姐……“有什么问题可以找隔壁的田静小姐”，我好像这么写过吧？
我向左边看去，有一个人正靠在便利店的玻璃橱窗上。那个人的皮肤很白，双手纤细，双腿修长，黑玉般的眼睛中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身穿着清爽又略显可爱的服装，头戴一顶不搭的棒球帽，那人显露出一种清纯少女的感觉——是花铃没错。头发特意用棒球帽尽数遮起，稍稍露出了一点白色发梢，这个人绝对花铃不会有错的。
她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街道，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又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我。不过她好像看不清，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盯了很久之后才向我招手，对我轻轻一笑。我也只好尴尬地向她招了招手。
我走近她，不知道说些什么，脑子还有些混乱，于是便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啊……”
话一说出口，我就知道我说错话了。
什么“这么快就醒了”，那都是因为我设的闹钟把她叫醒了啊！而且还就放在她旁边，她怎么可能会不醒！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笑着对我说：“嗯，我醒了哦。”
“欸？只有这些？”
她不是应该笑话我吗？还是说她并不在意这些事？
“啊，还有，我去找田静小姐的时候，正巧她要出门。她答应了我的请求，然后就带我来这里了。”她补充说。
果然是田静小姐啊……意料之中。不过有一个地方我有些问题。
“请求？请求是什么？”
“请求啊……”她的眼睛睨向了地面，又回到了我的脸上，“‘阿谷去打工了，我想去找他，请帮帮我’，这样的请求。”
这个请求……有些不妙啊。按田静小姐那个样子，不说百分之百，至少百分之九十九会加深她对我和花铃的误会啊……但还是对那微不足道的百分之一抱有些幻想吧。
我挠挠头，“这个要求……田静小姐没误会吧？”
她摇摇头，“没有，田静小姐没有误会，我已经跟她解释好了。”
这样吗……
她握住了我的手，两眼看着我，视线却又好像不在我身上，“阿谷，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哪儿？我不太清楚。仔细想想我平时都只是在便利店和公寓两点间移动，不太清楚想去哪里，更何况现在身边还有一个为时不多的她。不如问问她想去哪儿吧。
“你想去哪儿？我陪着你。”
“啊，”她突然叫了一声，随后一脸埋怨地看着我，“阿谷昨天还答应要一直陪着我的！可是今天早上去打工了！”
“呃……”
我确实把这个给忘了，昨晚睡傻了，都把这么重要的约定给忘了。
她的表情又一次转变了，变成了一种饱含着暖意的笑，“所以，我才不会听你的话，我来找你了。”
“……”
果然，她很温柔啊……
“你要去哪儿？我这次一定不会离开你！”我向她发起了誓。
仅有一瞬，花铃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哀伤，然而我并没有看清。
她对我笑着，“去凛川山可以吗？在山顶上可以看见整个城市。”
“凛川山吗？这里离那里有些远，去那里要花不少时间啊。”
“没关系，只要有阿谷陪着我，多远都可以。”
她笑着，那么的灿烂，引起我心底的一阵阵揪痛。
我还能见到这样的笑容多久？这一份美好终将因为这个世界的转动而逝去，那时我又该何去何从？我又开始害怕了。
“笨蛋，”我故作镇定地抽出手来，对她说着，“走吧。”
“嗯！”
“接下来就走过去吧，你也好看看附近的景色。”
“……嗯。”
“别光‘嗯’啊，说两句吧。”
“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当我没说。”
“啊，对了，刚刚我在这里等你下班的时候，那个叫时晴的人路过了，还盯着我，不知道喃喃了什么。我和他打了一下招呼，跟他讲了一下来的理由，之后他就进去了。”
“……？”
之后就进便利店了？不会吧……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上午九点零三分。
“这家伙，真是多管闲事……不过，还得谢谢他了。”
“嗯？什么？”
“没什么，”我牵起了她的手，“走吧，花铃。”
她看着被牵起的那只手，微微地笑了。
“嗯！”
………………
在老街中，花铃平静地笑着，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这条街的氛围。我自顾自地给她解释这几年的变化，告诉她什么地方坍塌了，什么地方又重建了，什么地方又开了新店。她只是一直笑着，不说一句话。
我们渐渐进入声音杂乱的商业街，虽然是早上，但人还是很多。花铃有些慌乱，我紧紧握住她的手，穿过成团成簇的人群，路过琳琅满目的玻璃橱窗，慢慢离开了商业街。声音渐渐远去，周围不再嘈杂，而她一直都很安静。
美食街上，香味扑面而来，勾引着我们的味蕾。花铃依旧很平静，没有对我提出什么要求，她只是看着这样的一条街。我们吃着热狗离开，她一眼不发，当我看向她时，她便对我露出笑容。
到了公交车站，我牵着花铃的手，带她一步步走上公交车，她的脚步稍有些不稳。
刚才走了没多久，花铃便开始有些摇摇欲坠，路都走不稳。虽然她一直表现得很正常，就像一个话不多的女孩出门游玩一样，但她终究不是啊……为此，还是坐公交车比较好。
车上人很多，稍微有些挤，毕竟现在是出行的高峰期。
我和花铃站在车上，随着人群一起跟着车摇晃。
我并没有什么不适，然而花铃有些受不了。她的脸色有些难看，身子摆动的幅度有些大，若不是我拉着她，她就可能摔倒了。
有一个青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我，小声地说：“让她坐下吧，总不能让她再继续难受着。”
我看着他的脸，那是一张祥和的面容。
“谢谢……”
我让花铃坐在了那个位置上，我则站在她旁边，看向四周：有些人在低头玩手机，有些人在看着窗外发呆，还有一些人在靠着椅子或窗户睡觉，而其中也有包括那位青年在内的部分人用着祥和的眼神在看着我和花铃。
好人啊……
每到一站，就会有人上车和下车，偶尔也会腾出位置，但我并不想去坐。花铃正在睡觉，我不能从她身边离开，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就不好了。
说实在的，她才刚坐下没多久就睡着了，有些随便啊。明明才刚睡醒没几个小时，现在却又睡着了，她很困吗？而且，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着了，她就不怕被别人占便宜吗？真是没有自觉的女孩。
今天是她最后的时间了，到了下午六点，她就将从这个世界离开。放弃了最后的机会的她想在最后这段时间找到哆哆鸟所说的那份幸福，我看是没什么可能了。虽然擅自否定他人的追求的行为很讨人厌，但这是很客观的评价，就算用超级计算机去计算，得出的结论也会和我的差不多，甚至直接否定这种可能。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只剩下十个小时不到的少女能找到所谓的幸福，更何况哆哆鸟还只是一只虚构出来的鸟，现实中并不存在。
在这样一个乏味的世界里，她能及时找到幸福吗？她不能及时找到幸福吗？如果没及时找到的话，她又该怎么办？就这样简简单单地从这个世界离开吗？那这样做的她到底还会有什么意义？当一个人的生命和所作所为都被否定了，那么这个人又该何去何从？变成怨灵四处游荡吗？这可不是花铃不该有的结局。花铃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少女，她的那一份温柔、那一份美丽都不应该有如此悲哀的结局。
该有未来的人没有了未来，不该有未来的人却还有大把时光，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完完全全的不合理。
我向花铃发誓不会离开她，而当那个时候到来时，不是我离开她，而是她离开我。我希望她能成为我的希望，我希望她能成为我的世界的那束光，我希望她能继续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她就可以继续出现在我的面前，继续相信我这个“好人”，继续对我笑。
这个世界从来不会实现我的任何愿望，我也不会向他祈祷什么，但唯独这一次，我在心中向它下跪了。
我向它祈祷，向它渴求，我第一次虔诚地向它祈愿：
世界啊，我愿意做你的提线木偶。就算将我损坏，将我丢弃，将我销毁……对我做任何事我都接受。但我只希望，花铃能够继续活下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直到她在幸福的拥抱中离去。我仅仅是这样希望着，求求你完成我这样的愿望吧！
……
……啊啊，是这样的，我清楚的。
我很清楚，这个世界并不会这么做，我的祈祷并没有用。
我再清楚不过了，世界从未听过我的声音，它从来都不会俯下身去听人们的声音。
它永远都不会顾及人们的感受，所以我怨恨它，我讨厌它，我希望它早点毁灭。
但是，只是这么想着，只是这么希望着，我不想花铃就这样结束……
不，也许只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
可是，我真的是这么想的，这是活如僵尸的我的真实祈愿：
我希望花铃可以一直活下去啊……
“凛川山，到了，请乘客们从后门下车……”
我拍拍花铃，在她耳边说：“花铃，花铃，醒醒，要下车了。”
“唔~~”
她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看向我，迷迷糊糊之中夹杂着她的笑。
她慢慢起身，我牵着她的手，走向后门。
站着的人们为我们让出了一条路，我们通过了这条路，走到了后门。
我回头看着车上注视着我们的人，发觉他们的眼中尽是那份祥和。
好人啊……
“真恶心……”
他们是好人，而我，只不过是个虚伪的家伙罢了……
我领着花铃走下了车，她踩在地上，又踏了两下，抬头看向前方。
车缓缓开走，花铃转头看着身后的马路，许久也未说出一句话。
“怎么了？”
她用摇头代替了回答，又轻轻地说：“阿谷，能牵着我上山吗？”
“嗯。”
我又一次牵起了她的右手，将她的右手提起来向她晃了晃。
她看着联系在一起的两只手，笑了。
“谢谢。”
………………
凛川山，其山顶是个休闲观景的好地方，爬上来并不累，在那里还可以看见整个城市的模样，虽然有些地方会被高楼挡住，但并不妨碍观察城市。若是在早上或傍晚的时候来，还可以看见美丽的日升或日落。
这里实在是一个绝好的地点，比游乐园什么的更有价值，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这里也是有些稀奇的，因为这里居然会有自动贩卖机。工人搬上来不会累吗？定期要爬上来补货，工人好可怜啊。
花铃站在石栏杆前，我到自动贩卖机处买了两罐汽水。
回到她身边后，她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神情呆滞，没有任何反应。知道我把汽水贴到她脸上时，她才会有点反应。
我把汽水放到她手上，自己打开另一罐喝了起来。
“哈~~舒服！”我长舒了一口气，拿着汽水问她，“你怎么又在发呆啊？”
她的右手不断地在抠着汽水的顶面似乎不知道如何打开。
“我说，你该不会连罐装汽水都没喝过吧？”
我将手中的汽水放了下来，拿起她手中的汽水罐，拉开易拉罐，又放回她手中。
她看着手中的汽水，喝了一口，又重新看着汽水。
我又拿起汽水，大喝了一口，长舒一口气，“哈~~舒服吧？在炎热的夏天里喝起汽水，当冰凉的汽水进入喉咙，那个瞬间，一种清爽感油然而生，真的超棒的吧？”
“嗯……”
她小声地应了我一声，随后看向了城市，眼神还是那样茫然，又喃喃了什么，我没听太清。
“什么？”我有些疑惑。
“呐，阿谷，你不觉得从这里看城市，城市会很美吗？”
她的脸上没有喜悦，没有悲伤，唯有一种令我难以言说的空茫。
我放眼望去，城市的整个模样都在我的眼底：太阳高挂在空中，将城市照得透亮；人们行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又忙碌着各种事情；河流静静地环绕着城市，反射着耀眼的光；孩子“呼啦”地跑过街道，引起狗的吠叫……
“美丽虽然算不上，但很有生机，很繁荣兴盛。这么看来，这个城市并不坏。”
对啊，并不坏。这个城市在不断变化着，前进着，照着自己原有的轨迹运行，从不为任何人停留。和这个世界一样，它也是这么的乏味单调，只在自顾自地运行，任意妄为。但这也是应该的，它并不属于我们，不对，是不属于我。它并不坏，只是并不属于我，只是我讨厌它而已……
“嗯哼~~”她转向我，那种空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常出现在她脸上的笑容，像花儿那样美丽的笑容。
“我想，这样的一番景色，会是我的一份宝藏呢！”
宝藏？就这样的一个城市吗？还真是天真啊……
“妈妈曾经告诉我，每个人都是天使，只是因为自己的宝藏一时没看管好，一不小心让它们落到了世间，所以才会降生为人，去寻找自己失落的宝藏。”她看着我的眼睛，对我笑着，“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我的许多宝藏了呢！”
真是单纯啊……如果她还能有明天的话，她的世界应该会更加灿烂的吧？
可事实是，她已经没有了，她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她已经没有未来了……
“已经，没有了啊……”
“欸？”
“没什么，不用在意，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我将汽水一口全灌到我的喉咙里，那种汽水特有的刺激感在我体内肆意奔走，与外界的炎热相对抗。这样做的确会凉快很多，但我仍感觉奇热无比。
焦虑又在我的心中升了起来，燃烧着我的身体。
诞生于这个世界的她，明明是饱着对每一天的希望去生活的，可是却被这个世界这样对待，只剩下了短短的半天，这是为什么？同样生于这个世界的我，厌恶着世界又那样绝望着，但却拥有更加长久的生命可以存活，为什么啊？我这种人才更应该去死啊！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去做，她的幸福还没有找到，她的人生不能只是这样！
在这个世界上该活下去的，不应该是我啊……
“不要。”
感受到脸上出现了一阵冰凉的触感，我看向她，发觉她正摸着我的脸。
“不要那样做，阿谷的未来还很长，要坚持下去……”
那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脑海中回响着：
“你的未来还长着呢，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就难受了。”
是吗……花铃也是这样的人啊……
“你也一定会找到的，也许在几个小时后，又或者，在几天后，甚至，可能在几年后，你的宝藏一定，会出现的。因为，它们是只属于你，的宝藏，没有人，可以取走。”
宝藏，宝藏啊，什么啊！那种东西我自己都不会相信存在，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她这一番连气都有些喘不上来的话就有呢？像我这种早已麻木了的毫不期待未来的人，才不会去相信这种东西。就算是相信了，又能怎么样？
我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在这个世界上活得像一个木偶，**纵，被摆弄，不甘心却又无法反抗。我只是一个意气用事的傻子罢了，说着大话，却还是过得和以前一样，甚至更糟，我就只是这样的傻子罢了……
姐姐说的一点也不错，我还不够成熟……
直到手上出现强烈的痛觉时，我才发觉，我已经将汽水捏得变形了。
“呐，阿谷，相信我吧，别再那样了。”
她又对我笑了，那是个不知为何而出现的笑，但却像是在一片漆黑中闪烁着的微光那样，吸引着身处黑暗中的我。
只有她了，在这个转动着的乏味世界中，只有她了，只有她还在照耀着不值得任何人同情的我。
不能让她失望啊……她不能再失望了……我必须相信她……
我的视线又不自觉地开始游离了，仿佛在寻找什么，却又无法找到。
“我相信你……”
真是一句毫无底气的话啊，我根本就不相信她啊……
“嗯！一起加油吧！”
她回应了我，而这一声回应令我的视线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映照在那张美丽的脸庞上的双眼中，是我的脸，一张痛苦不堪的脸，又惊讶，又惶恐，又仿佛被光芒包围着一般。
风吹过，将我们之间的沉闷吹得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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